三十四节 人节心背向-《挥戈逐马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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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隆起叹气说:“他坏,那是他个人的事,可是表面上看起来点头哈腰,胆小滑溜,那就是雍人的通病。狄阿鸟不也是的。他小时候上学,他父亲叮嘱他说,小孩子打架看似一拳一脚讨了胜负,其实打的是家世,弄不好大人就得为此去打仗,要学会忍让,只管好好上学。他听了,不敢跟人家打狠架,顶多摔倒别人压上,问:服了没有?许多人,包括大公主至今还把他的懦弱挂在嘴边。事实上他那个人狠得不得了,进了次监狱,人家大人抢他衣裳,都被他杀伤杀死好些个。也就是这个时候,先主才注意到他,叫到身边,凡事考问,立刻刮目相看,让他住到东殿去。”
他又说:“雍人中有句老话,叫小不忍乱大谋,这句话几乎所有雍人都知道。”
龙青潭疑惑着说:“这怎么可能呢?那些没读过书的呢。”
吴隆起又苦笑了,说:“也一样,也正是因为这点儿,外人才老欺负他们,他们不知道你小不忍乱大谋。他们不知道你不因为拌两句嘴,打次架,少了一点钱财,田产去拼命,反倒哀求,是因为你衡量了很多呀。”
他说:“王爷可能不清楚,雍人勇于公斗,怯于私斗。中原的雍人体质不好不假,可政治一旦清明,赏罚一旦分明,放到公战当中,却忽然变得不怕死。”
过了一会儿,他又说:“说到这儿,不得不提一个叫商鞅的人,是这个人给他们烙下的印记,代代相传。”再过一会儿,他又说:“其实我主张议和,是真和,而不是缓兵之计。”
龙青潭大吃一惊,低声说:“丞相老与我提起城下之盟,说这种盟约最不可要。”
吴隆起说:“迟了,湟西兵败传来,我们损失更大,无条件可讲。”
他说:“湟西必败,虽然龙摆尾要调水军廓清湟水,认为湟西还是有一些储粮的,廓清湟水,第一时间就能接济上了,但是人经过了消磨,斗志就会减弱,士气就会下降,对胜利就不抱期望,再加上东夏出师名正言顺,东夏王一定把责任和过错推给我们,自己装病求同情,我们还不回去,不议和,应了‘无道’二字,民心相背,民心相背,军心动乱,怎么可能赢了人家的上下一心呢?”
龙清潭说:“丞相不能这么主张,太悲观不说,给人口秉,人家会说,丞相是雍人,心向外。”
吴隆起有点着急地说:“他东夏有备而来,而勤王兵马往往杂凑,两下交战,只是再给他添国威罢了。”
龙青潭说:“还是让龙摆尾决定吧。”
吴隆起说:“外事应该让他决定不假,但这次不一样,他首先是一名将领,职责是保卫国家,和谈怎能让他承担,他不能认输,在有悬念的时候我们议和,国内还信任他,甚至觉得如果给他机会,他还能反败为胜,我们君臣就应该把这样的尊严留给大将军。一旦任他自败,他就会被他人诟病,而他要垮了,失去威信,国内政局就没一个够分量的人支撑,即便再上来一人,会像他一样处处为王爷着想吗,一旦专权跋扈,高显可就乱了。”
龙青潭深深吸了一口气,旋即笑了,说:“丞相多想了,我还是得征求他的意见。”
吴隆起连忙跑到他跟前,掀起袍子,跪下说:“王爷不能问他,问也不能问,更不能让他拿勤王兵马去与敌军精锐作战,那是把他害了。龙摆尾将军是国家柱石,一旦崩塌,先主留给你的一切都要动摇。高显不但会乱,还会出大乱。您这么做,如果龙摆尾将军不高兴,您再私下抚慰他,告诉他原因,这样他会更忠心。”
龙青潭犹豫不决。
他不知道这个时候要不要听吴隆起的,因为城下之盟,往往是一个国家走向灭亡的开始,这么大的事儿,不问龙摆尾,不先知道能不能打赢,怎么可以呢。吴隆起这又说:“王爷,您一定得明白,兵败一次无所谓,高显不能乱,兵权不能易人。东夏国小,又拿一块地做借口,议和时他不敢狮子大开口,而两边越早议和,东夏兵退得越快,越对我有利,要是任由王城与地方几个月失去联络,人不臣之心就会膨胀。”
龙青潭有点意动,问:“既然越早越好,你怎么让我赶王本走?”
吴隆起笑笑说:“东夏国小,也一定想快议快和,怎么能让他们也看穿我们的议和心切呢?何况议和这样的大事,一定得东夏王自己来,才方便我们讨价还价。您放心,我敢肯定,他一出城,城外敌营就会加急通知东夏王,东夏王会没命没夜地赶过来……”
刚刚说到这儿,外面有人急急报信,一让进来就说:“我们未能把王本赶出城,大公主派人把他劫走了。”
吴隆起大吃一惊,猛地就想往外跑,嘴里说了一句:“坏了,她定然要杀王本。”
龙青潭说:“不会。其实杀也没关系,要是东夏想和,杀他照和。”
吴隆起跺着脚说:“王爷糊涂、糊涂,这种没准的事,岂能试一回?”
龙青潭这就说:“那你赶紧去,让龙宝法一起去,把王本给救出来。”
吴隆起只一个劲儿跺脚,欲哭无泪地说:“去夺,她也未必给,而且夺了,我们求和之心就暴露无疑。”
龙青潭也无了主张,说:“那怎么办,那能怎么办?”
吴隆起忽然想了个人,连声说:“王爷,我去找小公主,我去找小公主,她去合适。”说完,一溜烟往外跑。
跑到龙妙妙的小殿,人不在,说是去广场了,他又往广场跑,到了一看,虽不是人山人海,人也密密麻麻,都是请愿要杀龙多雨,倒也不知道龙妙妙在不在请愿的人中。
她还要请愿吗?
她直接找自己,找她阿叔就行了呀。
他横穿广场前头,一个劲儿找,一脚没踩好,脚下歪了一歪,感觉自己的脚脖一阵剧痛,想一跳一跳过去,却又迟疑了,一个丞相蛙跳,着急到蛙跳的份上,在外人看来,高显肯定没救了。
他只好站住了,给身后的龙宝法等人说:“立刻找到小公主,立刻。”
说话间,士兵们围上一大群,大声说:“丞相大人,东夏的兵马就在城外讨地,那地是龙多雨胡乱许的,为什么不杀了他,让人家退兵?”
天阴了,还下了点雨,天气转凉,不少士兵套了黄铜色的胸甲,蜂拥一片就到跟前了,吴隆起往后退了一步,说:“议和的事儿……议和的事儿。”
他没想到这些士兵们如此心切,心里话又不能说,就说:“还在考虑。”
士兵们又要蜂拥,忽然冲上来一个人,劈头盖脸就朝他们刷鞭子,问:“你们干什么?你们干什么?”说完搀了吴隆起一把。
吴隆起没想到这人敢冲这么多的兵打,怀疑火上浇了油,要有一场大乱,扭头看了这人一眼,没看清,只注意到是个年轻人,个子也不高,只算中等,除了一身彪悍气,毫无出奇之处,连忙责怪说:“你怎么打他们呢,他们也是担心。”
年轻人已经走前头了,背对着他说了句:“你先不要管。”
他拿马鞭指着一个,一个,又浇了一阵鞭雨,冷冷地问:“丞相是龙多雨吗?丞相是吗?”
不少士兵反过来一起拱卫,站成人墙,大声喊着:“没听到吗,没听到吗,都回退,都回退。”
吴隆起好久没见过这么威风的人了,刚刚松口气,再望望龙妙妙,人群有阵骚动,有人挤上来了,大叫:“谁打人,谁乱打人?我操他阿妈……”
吴隆起的视线又不由自主收回来了,这肯定是两个派系。
军官一出头,群战无疑。
他也不得不去苦笑,成派的兵群战,也很久没见到了。
然而,一刹之间,站在吴隆起身前的年轻人一声低低的咆哮,看着人拱出来的方向扑了去,一脚,还没露头的人就一个仰面叉,倒到了地上,士兵们受冲击散了一片。
吴隆起大吃一惊,连忙给左右两边的人说:“别让他打,别让他打了。”
龙宝法急急回来,看了一眼。
吴隆起就给他要求:“你上前头,让他们停手,停手。”
前头的年轻人却成了一条怒龙,上去一把又把人抓起来了,照脸上一拳,红的就出来了。
挨打的骂到一半把后半截吞了下去。
有个士兵大叫:“那是我们千夫长,他打我们千夫长。”
刚刚说完,那个年轻人把他们千夫长一挽,朝那个喊叫的士兵扔了过去,喝了一声:“打的就是他,请愿是自己的事儿,说,他一个千夫长是不是把自己人都拉上来了?!”
有一个军官自一旁去拉,口中叫着:“你是百夫长,你怎么能……”
话没说完,一个手指头就在他鼻子尖上指上:“你是努牙岩家族的,是不是?!没你的事儿,给我站一边去。”
说完,又把人掂了起来,说:“你给我听好,老子就是百夫长,今天就打你个千夫长了,你有话说?”
那千夫长被人隔开了,在里头嚎叫:“我刚才不知道是他,我刚才不知道。他当我的兵的面打我,我跟他拼了?”
吴隆起问龙宝法:“这人是谁呀?看着熟!”
龙宝法在他耳朵边说:“那不是龙沙獾呀,没事,没事,年轻人经常打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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